單身如果有罪,全世界肯定有超過一半以上的人會起身與當權者反抗。希臘導演尤格藍西莫幫《單身動物園》(The Lobster)做足非常有趣的設定:單身超過45天找不到伴侶就會變成動物。政府成了情感暴政執行者,違反基本人權,單身者是否覺得「與其愛上不對的人,不如變成動物吧」,既脫離世俗倫理,甚至明確地跳躍宗教罪愆輪迴思考,倒也成了另類情感解脫?

 

《單身動物園》前半段有著趣味盎然的設定。首先是單身者會被送到高級飯店統一管理(顯然是單身超過表定時間後會被政府視為負資產),在飯店裡與其他單身者相處配對,同性別者甚至可以在「打獵時間」相互獵殺,藉此提升自己的異性情感市占率。

若配對成功,可從單人房升等成雙人房,相處兩周後再送到大海船上接受真正實質的相處大考驗,假設初期來電,但相處不順心,俗稱「相愛容易相處難」,便會安排「假」孩子提供親情羈絆想像,給足「準伴侶們」完整的愛情論述。

光是這些情感霸權設定,就已十足天馬行空,令人匪夷所思。為強逼男性單身者面對欲望法則,還會透過女性磨蹭男性胯下激發雄性賀爾蒙,令你懷疑單身是否為原罪,配對並非寂寞天性,伴侶才是人類救贖關係。

如果人們可以設計出整套完整情感食物鏈,這種社會也等於另類烏托邦世界了。但這故事有趣就在於後段轉折。前段都在論述單身者如何在「有限選擇」中做出情感最大化的機會,後段則是變成單身者如何節制反抗情感最大化,所以得犧牲選擇,當你「沒有選擇」的時候,反而才會更加激發人類天性裡的反骨因子。既然有專門把人重新訓練情感交流配對的這種保守右派份子,自然就有前衛左派叛亂份子。

柯林法洛受不了配對課程,逃到森林後遇上單身解放軍,這群人視追求單身才是王道,男女之情一概被視為禁忌,若反抗軍稍有不慎愛上對方將面臨嚴刑峻法。但越危險越禁忌,人們才更想挑戰律法底線。柯林法洛因此愛上瑞秋懷茲,為了掩人耳目,還能發展出帶有幾分惡搞趣味的繁雜手語。

最後的感情考驗戲碼則是回應了前半段的「殘疾心理學」,人們會同情與自己身心靈經歷相仿狀況的另一半,因為我懂你的痛苦,所以我們或許是負負得正的幸福彼岸。於是有人為了討好容易流鼻血的女孩,不惜弄傷鼻子博取認同。瑞秋懷茲被迫奪走人體五感的視覺之後,也等於對人類社會的基本外觀美醜無感,與柯林法洛的感情更形純粹,但當柯林法洛能夠偽裝,符合情感霸權的政治正確形態重返城市後,他是否還需要這樣的情感羈絆呢?我還需要與你同盲才能得到認同感嗎?

柯林法洛這角色在故事中設定為一旦單身超過時間之後,他渴望變成「龍蝦」(Lobster),即使成了情感霸權世界的失敗者Loser,也希望變身後的第二人生得以彌補此生不足。龍蝦是專情的一對一伴侶,而且長壽百年還可以終身維持活躍性能力。甚至背弓起來的角度,也與柯林在片中始終擦著手觸摸不太順利的背傷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單身動物園》說明了人類情感的左右偏鋒顯得荒謬蠻橫,人類既怕寂寞也害怕失敗的關係,擇善獨身或許是相對誠實面對自己的一種方式,要人為另一半犧牲奉獻,其實顯得幾分偽善了。片尾那場瑞秋懷茲久候等待的戲碼與飯店經理被挾持都說明了這點,雖然影片看似推崇伴侶關係,但一針見血地看穿人類自私為己才是不變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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