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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膝關節 圖◎紅豆製作、威視、甲上
兩岸三地近年對新電影的崛起，各自有不同風情。中國大陸面對粥少僧多的現實狀況，一年能上大銀幕的電影才幾部，轉進網路練兵找資金玩創意，使得微電影市場成為中國大陸當代影像顯學。
自新浪潮電影後沉寂快二十年的台灣是一壺燒到沸騰的水，燃點早就抵達，使得這批新生代創作者(或是少壯派)奮力一搏，成為兩岸三地中最能夠維持作者原型的樣子。
香港則受限市場貧瘠，大部份創作者北上進中國，經濟考量為「錢」提，當然只求「拍大不賭小」，使得絕多數進內地的導演都教出不算令人滿意的水準。為了合拍而喪失創作自主性，而少部份持續在香江耕耘的創作者，萎縮的市場不見得等於山窮水盡，其實是編導們一場沒有退路的豪賭。
兩岸三地的文化背景，使得我們電影裡的底蘊鮮明有別。從鈕承澤的《愛》(Love)、到滕華濤的《失戀33天》(Love is not blind)與彭浩翔的《春嬌與志明》(Love in the butt)，各各都有著在地視野與愛情裡的迥異風情。
鈕承澤的《愛》 為這幾年流行的大堆頭雜繪式愛情集錦上了一課，彷彿過去這類型影片都膚淺地愚蠢。大堆頭式的羅曼史影片，最忌諱的就是為了迎合觀眾期待喜劇收尾，而變得處處避重就輕，沒有辦法深刻地闡述作者的寂寞心田。
但《愛》剛好相反，編導們非常努力地分享愛情定義。豆導在影片裡灌溉的愛情灑脫印記。他下海演出的富豪理所當然地滿足了一部份自己愛演的性格，但又狠不下心批評這個角色不適合他。因為，這角色太適合他了，太適合豆導這種鋒芒畢露的性情中人，他在片中的情感失序與無能為力，不正是大部份中年男子的悲歌寫照嗎？
面對汲汲營營努力了大半輩子的付出，最需要情感慰藉時，卻無人能分享或體會他需要的溫柔。片中飾演他女兒的郭采潔拿著傘為他遮陽，讓他在戶外躺椅上能小憩一會。這類不打擾式的溫柔，在片中比比皆是。像阮經天為醉倒的舒淇蓋上保暖用品讓她好好休息，還為她被緊束高跟鞋拉扯出來的傷口上藥。鈕承澤曾表示，他的創作養份都來自於台灣新電影時期，如今他從昔日童星變成能編善導還會演的創作才子，他的頑童個性與那不願意長大的靈魂相依為命，也難怪要呈現愛情裡的矛盾格外誠懇過人。
若說台灣有六、七年級生定義年紀族群，那大陸則是以後80、後90為他們的新生代畫上界線。後80年的網路作家鮑鯨鯨以犀利自嘲的口吻在網路上打響名號，許多曾經失戀傷心的悲情男女都看著她文章找到了應許之地。從網路小說紅到拍成電影版的《失戀33天》一改過去失戀人們的慘情模樣，不再乞討憐憫愛人重新上電，也不再要求表現專情才是人生唯一哲學。
中國因為執行一胎化政策，加上重男輕女的傳統習俗，造就了女性成為戀愛市場的主宰者。更能讓觀眾理解《失》片中的女主角為何對男方如此強勢，咄咄逼人並非影片的刻意誇飾效果，而是市井小民間裡的常俗風情。也反襯出原本和女主角拍拖的男孩感嘆道出他失去了愛情裡的自尊心才移情別戀。
過去電影裡的劈腿者多半被觀眾熱烈抨擊，而《失》片出色之處在於建構愛情裡的多方對話機制，男主角王小賤那似Gay非Gay的賤嘴行為讓觀眾既感動又感傷。從恣意妄為的女主角和尖酸刻薄的王小賤引導出當代中國式的愛情早就不再宅心仁厚，功利交換的關係不一定就是庸俗(從王耀慶飾演的那對夫妻為證)。當代保守中國更得應付潛在封建體制裡的同志文化，《失》片點到為止，算是平衡了各階層戀愛世代觀點。
至於鬼才導演彭浩翔的《春嬌與志明》更是把現階段香江社會對於中國巨獸伸出的魔手做了多面陳述。中國影響香港經濟生存是不爭事實，北上求生存的人們越來越多，電影人只是一小環節。
《春》片為《志明與春嬌》的續集，討論了兩個主角從相戀到相處後，如何從小問題變成沉船破局窘境，彭浩翔擅長在男女對話裡埋入率直個性，髒話粗口這些過去在電影尺度裡的不雅消音都成為他影片的主旋律，就因為人生裡一堆廢話雜音才顯出我們的真性情，《志明與春嬌》或是《春嬌與志明》都是爆粗話大集錦，那句「腿張開」既是滿分笑梗，更是男女迂迴過招裡的終點線。
沒人不知道男女交往的最終關不就是「腿張開」嗎？但哪有人會光明正大地說出來？
而《春》片就處處爆雷，把男女交往、吵架、分手、再續前緣的偽善扭捏都點燃引信，你想閃都閃不了。香港人的功利習性顯得不似台灣總愛低調曖昧或是中國式的執拗爭論，理解現實是愛情裡的最高境界，大家太容易自欺欺人，以想像搪塞真相。
香港人演藝圈最受推崇的團結個性也從本片一闚其二，影片更滿佈彭浩翔的後設趣味，把鄭伊健與王馨平請出來，將演藝圈的正史與野史混為一談，把影片點爆另一道瘋狂喜感炸藥，這種玩性稍有不慎就流於小聰明。而彭浩翔告訴大家，愛情裡的小聰明，才能成就真實世界裡的大智慧。
註：本文已登於GQ雜誌五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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