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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法庭戲始終很難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其一是台灣法院的審理制度並非老外那套陪審制。多半法庭戲的張力全建立在雙方律師如何說服評審團成員們相信一個真相,或是推翻既定認知。但台灣採取法官專業制,相較之下沒有那套律師團在評審團前操弄人性的知法玩法策,少了那些劍拔弩張的唇槍舌劍,怎麼好看呢?《寒蟬效應》〈(Sex) Appeal〉倒是上了一門挺好的示範技巧。

由王維明執導的《寒蟬效應》以一起女大學生受到大學教授性侵後產生的風波為命題,原本應該只是一樁單純的師生越線行為,但編劇徐坤華(知名導演徐小明之子)與導演合作之下,讓這群師生組合背後拉扯出來的人物關係非常複雜而諷刺。

郭采潔飾演的被性侵者從剛開始的抗拒,到接下來對戴立忍飾演的教授反而起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移情作用,受限於師生間的權力對位關係,使得這位教授在校園裡以權勢性霸凌學生成為常態。但學生卻又一方面害怕他對她們日後出路造成負面影響,又景仰這位教授的音樂造詣與反骨魅力,使得性侵事件噤若寒蟬。

這些師生間的角力是本片前菜,也為本片名《寒蟬效應》安置了定海神針,既解釋了這片名在法律上的意涵。倒是英文直譯成性侵案,又刻意在性這字眼上打了個括號,單討論appeal又可說「吸引力」,換句話說,有了吸引力才構成了性侵上訴官司,就英文片名還比中文片名來得多些巧思。

幫郭采潔主張要打性侵官司的周幼婷一角,找來疑似過去與她有著複雜情感的徐若瑄當原告律師,而被告戴立忍卻讓太太賈靜雯當被告律師,同時太太卻又是學校法律系老師。在這組原告與被告關係之中似乎還透露著某些不尋常跡象,但編導刻意留了些曖昧空間,讓人意猶未盡。

但是,最矛頓的是,被告與被告律師之間又有著夫妻關係,任何一對家庭面對這種官司,就算在法律上原諒了出軌老公,但在道德尺度怎麼能夠與老公和解?於是這層錯綜複雜的關係成了片子當中最諷刺的一端。就算贏了,在婚姻角度看來也是輸了。

郭采潔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她是性侵關係中的受害者、強勢母親底下的弱者,但她同時也毀了另一個純情愛戀她的原住民孩子黃遠。戴立忍的角色更形詭異,編導刻意幫他貼上了學運世代的覺醒左派主義者,但他在妻子要求之下,遠離了權力中心來到東部鄉間。就個人自由意志而言,他是受害者,於是他從種種劣行平衡不得志、慾求不滿。同時他對郭采潔說的那句話:「你還來得及,不要變得跟我一樣」。於是他一方面是受害者,一方面也是加害者。整個故事中每個角色似乎都能在這兩種身份之間自由切換,因此也多了些辨證空間。

這些人物之間的複雜晦暗,是《寒蟬效應》中最立體鮮明的層次。就法庭戲的張力來說,徐若瑄交出從影以來最犀利的訐問傲氣,難得見到這位甜心女星的剽悍風格,讓幾場答辯逼問橋段都能火藥味十足。導演王維明雖是首次執導劇情長片,但看得出來沉潛許久的菁英視野早就蘊釀多時,加上李屏賓的冷靜攝影構圖,讓這部理性糾纏的法庭戲多了幾分詩意,值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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